百歲猶不足以見證她的恩典－跨越三個世紀的第一夫人孺慕情深－
我寫了一本書【愛麗絲的童年】，為了感謝一位已經一百零三歲的老人家，她曾在戰亂中捲起衣袖醫護傷兵，數次募集婦女代表設立育幼院照顧國軍遺孤，並在小兒麻痺症橫掃台灣之時，毅然成立振興育幼院收容家境貧寒無力支付長期龐大復健醫藥費與特殊教育費的殘障幼兒… 她除了運用『特權』建立特殊教育機構，從未因此藉用頭銜假手他人維護這許多嗷嗷待哺的生命，一定每天經手過問孩子們的教養現況，如果時間允許，每星期必定造訪兩三次，親自視察生活起居，包括浴廁餐廚用具… 她去振興育幼院的時間多些，因為殘缺的孩子心靈更纖細敏感，她必須付出更緊密些的關懷… 如今，她已年逾百歲，仍親手批示院方重要決策、聆聽遠方孩子們的呼吸，她說：「他們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因護照掃瞄出狀況，在甘乃迪機場被送進紅色封套轉海關檢驗室盤查，只好拿出這本書【愛麗絲的童年】以表明此行目的，機場簽證官員聽到百齡三歲皆肅穆表敬意，我也因此輕鬆過關，拿到B2的半年美國滯留簽證。
她是非常虔誠的基督徒，每天上午起床先祈禱、讀聖經、唱聖詩，然後才開始閱讀報章雜誌、看公文。 臨行前，林校長問我除了送這本書給夫人外還帶什麼禮物去見老人家，我愣住了… 是啊！多年來，這始終是困擾我的大哉問，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足以表達我對她的感謝與敬意？深深地相信，許多曾接受撫育的孩子們也有同樣刻骨的困擾，足以讓人徬徨輾轉悄悄淚濕枕際… 我不知道，送什麼才好呢？ 見老人家的前一天，經過Park Avenue公園大道，望著那經過了很多次的古老教堂，赫然座立在紐約市許多金融大廈之中，1917年建立的聖拔多羅謬大教堂St. Bartholomew’s Church。這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星期天下午，小心翼翼地推開沈重的大門，決定做一個不速之客。還好，裡面有人在沈思… 一直一直往前走，那富麗堂皇的精緻彩繪玻璃彷彿遙遠的虹霓引人持續地逼近，走到最前方又覺唐突，便退回到第三排長凳，忐忑地坐下，在天窗透進的微光中，吸取難得的清涼… 我閉上雙眼，試圖接近夫人心中敬愛的上帝，不論祂是誰，我都要感謝祂賜給我們這位教人敬愛的天使。
有人在整理講台，似乎夜晚有一場唱頌讚美詩的盛宴。我輕輕起身走到禮拜堂外的走道，發現了我的救星… 一個小小的紀念品販賣店，居然販售著世界各地大教堂的現場詩歌演唱，想起老人家曾經說過她非常喜歡團體大合唱，尤其是唱頌讚美詩，因為『那是天使的聲音… 凡是讚美上帝的聲音都是天使的聲音…』，喜孜孜地買下所有詩歌，暗暗發誓無論走到何處都將錄取當地天使的聲音，每年都讓老人家聽到來自世界各地天使的聲音，以彌補我們這群中年人的荒腔走板年年騙取老人家的歡欣。 千禧年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三點半，再度走進夫人居住在曼哈頓54街的公寓，看到久違的宋武官以及照顧夫人多年的孔大小姐令儀女士，已經八十多歲的孔大小姐仍耳聰目明、步履輕盈，宋武官表示：「現在留在這裡照顧夫人的隨從少很多，因為夫人交代不需要太多人繞著她打轉，只留下一個護士陪著…」不一會兒，門開處，她進來了，坐著輪椅… 雖不敢奢求一位百齡三歲的老人家自己行走，然而，九六年見到老人家自己走樓梯的光景多讓人期待啊！這天，她始終維持笑容，不時地用上海話柔軟而有力地說著：「謝謝您！」卻不似前年那樣激昂地談笑風生、妙語如珠，她依然坐姿威儀嫻雅，仍不時點頭回應這群中年孩子的歡呼與唱頌，然而不再手舞足蹈地鼓掌唱和，看得出她的高興，卻也明白老人家的柔弱，一聲聲地唱著她喜歡的詩歌，心裡一滴滴地灑淚… 她是如此努力地積存著一天的精力來見這群來自各處的孩子們，只有短短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醫師甚至交代不可以碰觸老人家，以免傳染病菌…
兩年前，在華興育幼院服務四十年的林校長問我是否能夠為學校生活留下一些文字紀錄，我不夠資格，也不具代表性，幸運的是在華興八年正巧遇上夫人在台灣的最後幾年，再加上林校長說：「不必有心理負擔，就照妳自己的經驗寫就可以了，學校也沒有任何的忌諱是不能公開的…」自然讓我運氣地抓住這表示一點點回報的機會，猶豫再三地完成這件小品。 【愛麗絲的童年】是以一個小女孩的口吻寫的，我始終相信小孩子的心思是最敏銳的，只是東方式教育不太容許或者尊重一個孩子的直觀與需要。愛麗絲非常幸運能夠在華興育幼院成長，因為創辦人蔣夫人以自己接受西方教育的經驗應用在學校的教育制度上，除了提供基本智育外，以更多的心思教育孩子們有多重知識吸收的機會，尤其重視生活教育，校園的生活環境都是孩子們輪流分區維護的，每一個區域都有機會去經驗照顧與愛護，這比提供炫麗的物質享受更珍貴，因為物質會自己腐敗然後再腐化人心，然而生活知識卻是用不完的寶庫… 這也是愛麗絲心存感謝的真正切膚之恩。 能夠把書親手交給妳最敬愛的恩人，真是人生最幸運的福氣，即使她也許不能夠仔細閱讀，然而，對我來說，老人家伸手接書的剎那，以及她閃爍光芒的注視，遠遠勝過千萬人的閱讀。這本書，僅只用來表達感謝，以抒解厚重的恩情，如果可以，但願能引起一些父母、師長的注視，關懷你的孩子們，用心，用最貼近的心以及妳最寶貴的時間，他們一定感受得到，因為我們的夫人說：『孩子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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