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在6月30自強號北上的車廂,不是要參加韓國瑜新竹場的封關造勢大會,而是要去見一位故人,四十年沒見過面的故人
這班自強號有四個小時的車程,在車上可以讓人想很多事情,四十年前的一天,我九歲,剛逢喪父,母親擔憂教養不起我,遂將我送到北部一所孤兒院寄養,我還來不理解發生什麼事就一路顛簸的來到台北這所陌生的學校,那一夜,我沒有閤上眼睛。
作者與姊姊龔明妹(19屆)攝於幼稚園
第二天一早,同寢室的小朋友都動作迅速的疊好被子,排隊上教室晨讀,我發現隔床有個同學跟我一樣在發楞,不知道該做什麼,一位年紀很大的女舍監走了過來說:你們兩個是昨晚新報到的轉學生,互相認識一下,從今天開始把對方當好朋友,等一下疊好被子就一起上教室晨讀去吧。
作者與姊姊龔明妹(19屆)攝於幼稚園
這個人叫成偉國,是我在這間孤兒院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和我一樣也是父親剛走,讓母親送來這裡。
和偉國一走進教室,原本全班高吭的朗讀聲音突然戛止,幾十個同學的眼光在我們身上遊走一番,理解這又是一對和他們一樣家裡遭逢變故的同學,表情卻不訝異,想必是習慣了。我和偉國找到最後一排的椅子坐下,沒有課本,只能雙雙對著窗外發呆,看著窗外陌生的風景,我的思緒飛回到花蓮故鄉,幼小的心靈實在無法承載著這麼巨大的時空變化,眼淚正算打奪框而出,就在此時,坐我隔壁的偉國卻比我早一秒先濠淘大哭起來。
偉國巨大的哭聲嚇的我手足無措,原本屯積好的眼淚消失無蹤,九歲的我還不懂的安慰人,但是為了怕干擾其他同學念書,慌忙之下東拉西扯的胡亂說了一些話,終於止住了他的了哭聲,從那以後,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想要找一個最信任的人聊聊,我們知道該去找誰。
由左至右李成傑(21屆)、王益友(21屆)、曹立軍(21屆)、陶志明(21屆)、成偉國(21屆)。
畢業離開學校,他住桃園,我回花蓮,從此斷了訊息將近半個世紀。直到最近科技發達,他透過校友會網路找到我,原因是,他肺癌末期住院化療,目前已無法進食,想要在離開地球之前和我道別。
前排為21屆初中班導師 錢文星老師,後排由左至右魏豫龍(21屆)、龔明年(21屆)、成偉國(21屆)。
沒料到四十年後兩個老人重逢會是這樣的場面,不禁想到蘇軾的詞: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唉!兄弟,再撐一下,我就快到了。
編按: 經過6月30日的探訪之後,成偉國已於7月11日離世。
為尊重作者,全文未經任何文字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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