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第2屆 尤保善〜
華興原先的設計,只有幼稚園和小學,沒有中學。我們小學畢業時,自然也和第一屆一樣,必須離開華興。但是黃院長不捨得拋棄我們,再三的向 夫人建言,能否增設初中部把我們留下來。小學畢業考時,黃院長為了證明我們的優秀,親自坐鎮在教室裡監考,她要用我們畢業考的優良成績,來增加向 夫人說服的佐證。
小學畢業,我們在介壽堂接受院長親頒的畢業證書,最後唱畢業歌:「青青校樹,萋萋庭草,欣霑化雨如膏;
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
世路多歧,人海遼闊,揚帆待發清曉;
誨我諄諄,南針在抱,仰瞻師道山高。」
當年因逢戰亂,我們讀書的學程屢被打亂,小學畢業時我都已經十五歲了,上面的歌詞感受得很深刻,一詞一句配搭感傷的曲調,以及我們即將到來的處境,大多數同學已經淚眼模糊。當我們唱到第二節「聽唱驪歌,難捨舊雨,何年重遇天涯。」的時候,我們已泣不成聲,再也唱不下去了。
在妾身未明,離與不離間等候的徬徨日子裡,施平老師來到我們中間。當時我們的身份十分特別,沒有教室,沒有寢室,好像一群童子軍來這裡過夏令營似的,施老師就是我們的團長。依稀記得我們活動的地方就在過去董事長室的旁邊,早上我們帶著砍刀、鋤頭、斗笠在那兒集合,先跑步喊口號做體操,吃過早餐後開始幹活。華興的教職員工各司其職工作很忙,少有人能理我們,當時最大的閒人就是朱會計,他是我們的義務督導兼監工,他出主意我們跟著做,一個暑假下來,我們完成了兩個籃球場,一個造型花園,三十多公尺原木雕花長廊的欄杆……。我們終極的目標是要親手為華興打造一個初中部。像愚公移山那樣,那份執著感動了上天,一個活動鐵皮的寢室,在山溝裡緩緩升起,一年後才有我們自己上課的教室,期間大部分的時間都有施平老師的身影。
施老師不苟言笑,但有一顆慈父的心,同學都很喜歡他。他來華興之前,在吳興街的再興小學教書,房子也買在吳興街。我先後去了兩次,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買了一台洗衣機,我一進門他就要我脫下衣服,放到他的洗衣機裡去洗一洗,然後再脫水,過了半小時,他把衣服拿給我說:「你看,即洗即穿多神奇」!
施老師離開華興幾年後,他把吳興街的房子賣了,去投靠遠嫁在澳洲的兩個女兒,隔年他鬱鬱寡歡的回到台灣,但環境已變,只好把老身託付在養老院。在養老院期間,每逢中秋、端午及春節,我都會去看他,陪他到後山的湖邊去散散步,坐在湖邊聊聊天。我很會包粽子,他很喜歡吃我包的小白粽,但有一天他告訴我:「我發覺我的眼睛花了,胃口也不好,以後不要再送粽子給我了」。
去年陳四妹從美國回來,要我陪他去看施老師,他撐起病體陪我們在附近小店裡吃了一頓飯。今年陳四妹又從美國回來,又要我陪他去看施老師,到了養老院遍尋不著,在離去的時候,一位洗衣婦人告訴我們:「施老先生,兩個月前走了,走的時候很辛苦,也沒有親人在身邊。」我聽完話雙眼突然模糊了。
又到了唱驪歌的季節,想想自己也七十好幾了,黃院長、朱主任、施老師都先後走了,在畢業歌「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的淒迷歌聲中,突然想起這段往事,人生幻化無常,我們當更加珍惜現在既有的福份和緣份,也謹以此文,回憶和懷念施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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