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業 2014/2/13
前年朱主任不幸逝世,我寫了一篇悼念他的小文章在追思禮拜上代表以前華興師生悼念他,後來又寫一篇[華興的另一主力—張磊平主任],最近我寫[值得我們感念的人],其中我提到祌貫一老師,只因他與侯老師若干因緣背景完全相同,寫侯老師自自然然提到祌老師,沒有其他特別用意,特此說明。
人到老年總愛思念過去,我想再寫蔣 興和徐老將(徐志達老師),早期同學不一定認識蔣 興,後期同學不一定認識徐老將。我寫他們的重點是他們以院(校)為家的服務精神。
蔣 興退役軍人,你看他像一條牛一樣,不停地工作,黃院長時代學校風氣,對員工的要求是[認真工作、把學生當做自己孩子、把院校務當做家務看待],什麼上班八小時?有事就做,沒有什麼上班不上班。我想最主要是 夫人的感召,黃院長一片真誠的帶領,還有大家那時都年輕有一股傻勁樂在其中。
蔣老師曾說當年他們退到金門,除了訓練還要做防禦工事,阿兵哥夏天只穿一條內褲工作,其艱苦可想而知。台灣如果沒有國軍弟兄的犧牲奉獻,那有我們今天的安樂?蔣老師開始也是工友,他的認真被發現了,提升為職員,一直在總務組(育幼院的單位),也可以說是工友的頭頭,兢兢業業,懃懃懇懇,一年到頭,都可看到他的身影。
院既是家,家就有許許多多雜務,何況是好幾百人生息的地方呢?水電玻璃甚至那裡需要整修一下等等,隨時都需要蔣老師自己動手或差遣他人,好在他終年以院為家。華興有兩樣東西若非因公損壞要賠償,同學們一定記得,玻璃、飯碗,沒有建立賠償制度之前損壞的相當嚴重,在那個年代預算緊湊得不得了,而且沒有辦法預估需要多少,除了錢著眼點在培養同學們愛惜公物與責任心。玻璃損壞若叫玻璃店來配,不僅費時,加上工資,往往緩不濟急,因為明天早上九點就有外賓參觀,後來學校批來玻璃若干,由蔣老師負責裝配,這些工作都選在你們下課或假日人最少的時候來做。
他每每工作閒暇拿舊報紙練字,張主任退休,朱主任調往振興,學校寫大字的有時請馬老師,有時就請他,後來他也退休了,必要時無論大字、抄簽呈都麻煩他,他一如以往有求必應。很不幸的是我在加拿大那幾年,他因病過世了,前幾年華興長青會我特別請蔣太太參加,無非對老同事的一番懷念與追思。
黃院長身體還很健康時,除了主持院校務之外,還要幫忙 夫人成立振興,那個時代的員工確實十分辛苦,參觀賓客不斷,若遇導護、值班或臨時有事必須留下工作,起初我住芝山岩,那條小路還沒有路燈,夜裡需要摸黑下山回家。再遠的同事也一樣要自己想辦法回家。
黃院長體諒同仁辛勞生活艱苦,民國55年從陽明山管理局爭取到十戶國民住宅的錢,一戶九萬塊,華興按年編列預算分期攤還,在院裡建十戶教職員宿舍,分配給職務需要在院校的同仁,主任:毛祖恒 林建業,工作需要:王毓瑛 蔣興 郭月足,夫婦二人在校服務:朱承杰 李美珍、張學波 王梅生、林礽成 彭竹妹、屠松炎 施慶珠、趙 仁 鄭素美。我從民國56年冬一直住到退休,足足住了二十八年,這對我來說幫助好大。
大約民國74年有一次院校務會議在舊幼稚園那棟房子舉行,會議進行快要完畢時,突然甘蔗板的天花板掉一片下來,剛好打到龔如玉老師身上。早期同學們都知道當年(44年) 夫人交代華興院舍設計人關頌聲先生,院舍保固六年即可,何況舊幼稚園那棟房子也是鋼架房屋?到了民國74年華興成立時建的第一批房舍,已經足足使用30年了,早已逾齡,如今遇到天花板掉下來打到老師身上,是主耶穌保佑沒有事。可把陳校長嚇出一身汗來,馬上上簽呈要求改建院校舍,同時眷舍增建為20戶,聽說現在這20戶還有許多戶空著的沒有人要,可見時代進步昔非今比。當時張磊平主任已有自己的房子,他太太姚老師在北投小學服務,他遷就太太放棄華興眷舍分配權,游主任那時還沒有擔任重要職務,同時他太太在郵局服務配有職務官舍。
徐志達老師據我所知,他年輕時正是國家多災多難的年代,他原來是浙江省立體專畢業,因日本侵略我國他投身中央警官學校,後轉戴笠將軍領導的別動隊(好像是這個名稱),專門負責除奸殺敵(奸:漢奸,敵:日寇)。來台灣後,他本來服務於陽明山革命實踐研究院,後因改組蕭忠國先生介紹他到華興,華興初中成立女生由閻主任兼管,男生請徐老師擔任生活管理。
徐老師在一般同事對他的稱呼,多半以[老將]稱之,這個稱號好像是張主任或朱主任給他取的,他也樂於接受。據說他哥哥徐志勖將軍擔任第九軍軍長,大陸撤退兵荒馬亂,他被任命為少將,所謂[老將]就是這麼來的,後來國防部整編,許多軍官階級被縮編。
徐老師曾說他到華興服務是贖罪的性質,他過去殺人(都是漢奸日寇)太多,希望全心全力為國軍弟兄遺孤服務,彌補內心的內疚,這件事情他在我面前提過好幾次,老一輩人多半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關係,也可以說人有天生的[良知],故古人說[人之初性本善],徐老師正是這種人,值得我們欽佩。抗戰時期他曾被捕受盡酷刑,甚至後來無法人道,所幸老命還在,到台灣若干年以後才漸漸恢復,那一代中國人犧牲奉獻慘痛的代價是多麼大?!同學們:天下太平是多麼珍貴!
十幾年前我曾讀過有關張學良的一段文字記載,張說:他年輕時曾問過一位高僧[殺生]如何對待? 高僧說:你是將軍元帥,[殺生以生人,無過];[生人而殺生,不可]。可惜我讀這句話時徐老師早已不在,否則,我相信他明白這個道理而會釋懷的。他說初來華興,一心全心全力為華興服務,曾有好幾年沒有回家,還有一點就是他太太做一點菜或送換洗衣服來學校,只准她到後門,不准她進來,為什麼這麼做?我沒有問他。徐老師待人熱心,可惜不會廚藝,連最簡單的稀飯都不會燒,後來徐賢德(徐老師的大少爺)到美國經營餐飲業,做得一手好菜,1998年我在洛杉磯,他客氣請我一家吃飯,假使徐老師長壽能吃到兒子做的菜餚,那是多麼開心高興的事啊!
因為他與情報局淵源深厚,同學們每月某一週末看電影,是他請情報局支援的,有一次週會,他請情報局一位扒手高手來學校表演,那位先生在台上講演告一段落後,下台來到老師同學間和大家握握手寒暄兩句,然後再上台,問:現在幾點?請看看錶!被握過手的人,手錶已不翼而飛,他從袋裡掏出七隻手錶要大家上台認領回去。因為他是中央警官學校畢業,台灣高級警官(至少縣市局長、督察長)幾乎都是他的小老弟晚輩,他不喝酒但愛抽煙、喝茶,經常去他們那裡串串門子,天南地北泡上半天甚至到深夜才把他送回來。同事中知道的典故軼事最多就是他和朱主任,他善辯,黑的可以辯成白的。
蔣徐兩位都離開我們多年了,在我腦子裡經常浮現著他們的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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