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華興中學林前校長建業 ~~
我在華興濫竽充數40年,荷蒙 夫人、董事會、歷任校長、同仁及同學們愛護我,使我人生中留下許多難忘的美好回憶,同時老天憐惜我,退休至今匆匆已滿18年。年初我曾主動告訴李菊花理事長,如有機會我要寫些我認為值得一寫的華興人和事,這張支票沒有兌現,實在不好意思。
昨天我突然想起汪香蓮(小學第4屆),她不幸已過世好幾年,我覺得我應該寫一篇小文章紀念她才對得起她。事情是這樣的,民國84年,那時我擔任校長,她在內湖開一家照護老人的養護所,照護好幾位老榮民弟兄,其中有一位叫湯少雲先生(湯先生年籍、照片資料不知道有沒有留在華興檔案?),湯自知來日無多,有感於香蓮這麼熱心親切照顧他,猶如自己的子女一般,無以為報,願意將座落在北投區新興路64巷內一棟小房子送給她,香蓮不是貪財的人,建議他何不捐贈給蔣夫人創辦的華興育幼院嘉惠學子,意義是多麼深長?湯先生那一代的國軍弟兄敬愛老總統、敬愛蔣夫人、熱愛自己的國家是出於本性,聽了香蓮的話,欣然同意。
當時除了湯先生之外,好像還有一位在新店也是十分感人的善心人士,對華興有所貢獻,那時我很想做兩件事,都有紀念性的,其一是從操場靠女生宿舍下方斜坡做一條石頭砌的台階小路,通到上面馬路。同學們一定記得你們以前在學校遇到體育課第四節下課,或傍晚課餘運動解散,要回宿舍或餐廳,往往偷懶不走前面馬路,喜歡爬沒有路的斜坡,這條小路我當時想要紀念他的[少雲步道],即使這麼一件小工程,總得花費幾萬塊錢,還有一件是什麼工程我忘記了,即是要紀念另一位先生。
當時華興情況: 夫人遠在美國,辜嚴董事很長一段時間也在美國,華興預算緊得不得了,那有錢做呢?沒來得及處理我就退休了,但我一直記掛在心頭,關於這件事,最清楚的是當時總務主任林從海。
想到汪香蓮自自然然想到這件事,同學們:汪同學愛護華興,敬愛蔣夫人、敬愛勞苦功高,孤伶伶終其一生的退除役官兵,當時有沒有致贈一張感謝狀給湯先生及汪同學,我都忘記了,香蓮離開我們已好幾年,聽說校友會邀請她少爺參加華興中學校友會,真是有情有義的善舉,值得肯定與讚揚。又聽說她媳婦蔣嘉媛老師在華興擔任英文老師,香蓮地下有知是多麼高興與欣慰。
上個月台灣名詩人蔡鼎新先生為郵局發行蔣夫人逝世10週年紀念郵票,寫了四首詩,其中一首頌揚夫人創辦華興,裡頭有兩句勉勵嘉許我們同學:[華興幼幼恤遺孤 ,澤愛無殊雨露濡;薰育成材為國用,齊賢繼志展雄圖],我把我們許多同學的成就告訴他,他非常驚訝的說華興培養這許多傑出人才是他從來所不知道的,我告訴他這都是 夫人的愛及黃、江、陳、談多位校長打下的堅實基礎的緣故。
同學們 [齊賢繼志展雄圖],香蓮的作為不就是一位華興標竿的人物嗎?她雖然不在了,而所留下的德行卻值得我們學習。
我既然寫了汪香蓮,我應該再寫兩位值得我們感念的人,一是侯老師侯賀臣,他和祌老師祌貫一兩人都是山東人,當年他們在家鄉都是地方士紳,侯老師師範畢業,那個時代除了大都市,一般較為鄉下的國人,能夠接受中等教育,表示他的家庭、個人都是地方上的佼佼者的大戶人家。
抗戰時期留在淪陷區做抗敵工作,抗戰勝利實施憲政,他們擔任地方公職,侯老師是滕縣某一個區的區長(註1),祌老師是某一個鄉的鄉長,他們沒有來華興之前並不相識。大陸淪陷軍公教人員的下場之悲慘,同學們年紀小甚至還沒有出生不知道。所謂兵敗如山倒,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他們的處境,不是立即遭到處決,死於非命,就是被鬥得死去活來,或送去勞改營,一待幾十年。侯祌二人在大陸都有家室兒女,在那混亂逃命的年代,還好跟著難民潮流浪到香港,住在[調景嶺](註2),民國42年到台灣,44年華興成立,他們到華興(註3),侯的職務是門房看守,祌的職務是廚工,後來黃院長調升他們為職員。
華興待遇不高,在 夫人領導的機構服務,覺得與有榮焉外,且供膳宿,生活安定,特別是單身,同時校區環境幽雅清靜等等特殊的條件,都是十分誘人的地方。那個時代的人人在台灣,心在大陸,特別是親人在大陸,生死未卜於心何安?!每每午夜夢回,淚濕衣枕,呼天搶地奈何!奈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是大陸當年追隨政府來台的人普遍的境遇。
侯祌二人他們好像都是60幾70年前後,年滿65歲按規定須退休,當年所給的退休金,好像只有二三十萬,最主要他們都沒有房產,生活艱難不難想像,祌老師後來在萬華愛愛博愛院,我去看他好幾次。在學校時他曾幫我好多忙,特別替我求來好幾幅當年名人的字畫,如于右老、閻錫山、梁又銘、陳丹誠等,他好像是72年過世,那時還沒開放探親,無法跟大陸連絡,遺骸骨灰寄放在愛愛博愛院在六張犛的靈骨塔裡,前年七月半我在民權東路佛光寺參加他們的超度法會,紀念大陸親人及親朋好友,其中就有祌老師,我不是基督徒,也不是佛教徒,但我拜祖先。
侯老師老運好一點,也就是長壽一點,政府開放探親,他回大陸,且得到家人的歡迎與照顧,後來也過世了。我退休後,捐一點錢成立【華興育才教育獎助學金】承蒙當時好幾位主任、老師協助,圓滿達成任務,感謝他們。
難能可貴的是侯老師遠在家鄉還記掛著我們華興同學,拜託他在台灣的老鄉三四個人把七省八省省下來的七萬塊錢(好像是這個數字)專程送到華興來,我記得我在會議室接待他們,我也記得我曾寫信謝謝他,他有沒有回信我忘了,過一段時間據說他就過世了。侯老師的七萬塊錢非同小可,平時在學校你看他穿著你就知道他是多麼儉樸克己的人。所以這筆錢比別人的錢大得多,情義之深之厚更是難以表達!
第三位我覺得同學們應該知道的是蔡 強媽媽蔡媽蔡祺貞女士,蔡媽是照顧 夫人一輩子的老媽子,沒有兒女,她認養了蔡 強,提到蔡 強若干同學一定知道,如果他受教,應該是非常有福氣的,可惜太過倔強,不守校規,黃院長想盡辦法保護他,還是沒有辦法,那是他心不在華興,華興做到仁至義盡的地步了。
蔡媽年老退休住在士林台電北郊分處對面,現在是聽障兒童矯正單位(名稱我不敢肯定),她過世後,那時蔡 強已不是她的養子,自然沒有繼承權,後來 夫人把那棟房子交給華興,有一年院校分產,董事會把它分給中學,我覺得同學們應該知道這棟房子的來龍去脈,才合情理,特別是後期同學。
夫人不在了,許多老同事逐漸凋零了,許多值得記一記的事,如果因此而煙消雲散,若干年後恐怕沒有人知道,後死者如我覺得有責任把它記下來,或許將來有心之士,想要一查究竟?不一定可以作為一鱗半爪的依據呢!
註1 國民政府時代地方行政單位,縣政府下—區—鄉鎮
註2 香港當年集中收容大陸逃到香港的難民的地方
註3 當年華興的工友幾乎都是大陸來台的軍人或難民,有的階級很高,我記得有一位上校團長,軍官更是比比皆是
附註:本文如有錯誤,敬請惠予 指教更正。
又:本文寫好我從偉民那裡得到若干關於汪香蓮的資料,高興之餘,我把文稿寄給偉民請她轉給蔣老師,請她家人檢驗有無錯誤並提供香蓮照片,沒想到文去之後久久沒有回音,我很耽心是否有什麼謬誤差錯不敬之處?直到昨天偉民轉來蔣老師的信,我想正好她提供了好幾點補充與更正,更能彰顯香蓮為人處事的美德,同時也讓我們知道香蓮的兒孫個個那麼優秀出色,欣喜之餘,古人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恭喜他們府上各位!
所以我把蔣老師的信附在文後,給同學們一併參考。同時謝謝蔣老師!
偉民老師:您好!
這個週末找了一些照片有兩張是我婆婆小時候華興小學的畢業照,另外幾張是2003年與2007年和兒女孫子們的照片,照片中兒子是我先生范振中(麗山國中教師),女兒范婷(現旅居紐約,大愛電台節目製作人)幾個孫子孫女當年都很小 現在都已長大了,最大的孫子范寧現在就讀清華大學二年級。
看了林校長的文章,我和我先生都很感動,也很感謝林校長寫了這篇文章紀念我們的母親,其實我婆婆當時並沒有和兒女提太多有關捐贈房子給華興的事,因為她不是一個做了一點好事就要炫燿的人,她只輕描淡寫的提了有一間老榮民的房子,原本是要送給她,但她把房子捐給華興了,以報答華興對她的教養之恩。
另外也感謝林校長提及我在華興教書一事,我是民國88年來到華興教書至今已有14年了,而我婆婆民國99年過世, 至今3年,但校長文中第五段末的語氣好像婆婆過世後我才來華興教書,可能是時間上校長並不清楚,在此說明。
最後還是要感謝林校長為這件事留下紀錄,我婆婆在天上有知,也會感到相當高興,希望文章刊登後, 能贈送我們一份,我們打算帶到母親的靈前,唸給她聽。
再次謝謝偉民老師的幫忙。
蔣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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